“有我呢。” 完了,容述想。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分外早,还未到七月,接连半月不见雨,偌大的日头挂在顶上,生生蒸得人心烦气躁。路边挂幡算命的瞎子摇头晃脑,神神叨叨地说此乃荧惑守心之象,是大凶之兆。擦着汗的黄包车夫闻言嗤笑了一声,道:“老瞎子,要真是什么大凶之兆,你怎么不跑啊?” 老瞎子捻着胡须,说:“天灾人祸,何处不是熔炉,又能往何处去?” 黄包车夫道:“呸呸呸,装神弄鬼。” “省省吧,都民国了,”黄包车夫抖了抖汗巾,道,“谁还吃你这套啊。” 老瞎子叹了口气,耷拉着眉眼,露出几分苦相。 谢洛生抬头看了那算命的瞎子一眼,身旁韩宿摇了摇头,说:“这算命的,眼睛坏了,心里倒是亮堂。” 谢洛生笑道:“师兄你不急了?” 临到下班时突然有个要紧的病人,等谢洛生和韩宿忙完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。韩宿急匆匆地要去女校,说是同林小姐约了,林小姐就是他在过年时认识的女孩儿,叫林小桃,谢洛生见过一回,典型的江南女孩儿,娴静清秀,站在韩宿身边还有几分腼腆。 二人感情颇好,已经谈起了恋爱。 韩宿瞧见谢洛生促狭的眼神,有点儿不好意思,瞪他,“你就笑话我吧,风水轮流转,迟早”韩宿哼了一声,想起什么,又道,“有一部新电影上映了,我和小桃打算去看看,你要不要一起?” 谢洛生哭笑不得,道:“你和林小姐看电影,我去给你俩掌灯?” 韩宿一想也是,干笑了声,道:“那你去哪儿?” “喜悦楼,容先生晚上有戏,”谢洛生道。 韩宿闻言上下打量着谢洛生,眉心皱了起来,容述来过医院接谢洛生,二人很亲近,那时韩宿没有多想,可如今却觉得有几分古怪。谢洛生待人向来温和疏离,不是个喜欢主动和别人亲近的性子,现在却和容述走得这么近韩宿玩笑道:“难怪容老板红透半边天,就连你都成了容老板的忠实戏迷了。” 谢洛生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 韩宿忍不住道:“洛生,你和容老板……” 谢洛生抬起眼睛看着韩宿,干脆利落地道:“师兄,我和容老板在交往。” 韩宿:“……” 晴天霹雳,韩宿瞪大了眼睛,脑子都空白了一瞬,呆呆地说:“你说什么……不是,洛生,你和谁?” “容老板?” 谢洛生慢吞吞地点头,“容老板。” “你疯了吗?”韩宿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,飞快地道:“我都知道容老板那些花边旧事,你难道不知道?那是个能交往的主儿吗?” 谢洛生看着韩宿,道:“师兄,你也说了,那是旧事。” 韩宿眉毛皱得更紧,还有些急躁,“容老板……那可是个男人,你不是喜欢女孩儿吗?你还交过女朋友叫什么来着,文月……” 谢洛生轻轻笑了笑,道:“师兄记性真好。” “……少说些有的没的,”韩宿瞪他一眼,满脸忧愁,“你怎么就和容老板走一起去了,我说也没听说容家和谢家有多深的交情,感情是你俩,我真是……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?” “洛生,容老板那样的人,怎么会同你认真地交往,他说不定就是玩一玩” “师兄,”谢洛生打断他,说,“你觉着我如何?” 韩宿愣了下,说:“你自然是极好的……” 谢洛生笑了,道:“我很好,那容老板为什么不会认真和我交往?” “还是说师兄觉得我配不上容老板?” 韩宿当即道:“胡说八道,我师弟配谁不成”他说着,顿了顿,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,干巴巴地看着谢洛生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,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早知你去听戏,我便不让你去了。” 谢洛生莞尔,他想,他对容述是一见钟情,即便没有去听戏,兜兜转转,他还是会走向容述。 一见钟情,谢洛生在 这是动荡不安的一年。 宛平城受到攻击的消息如同一颗炸弹狠狠砸入了沪城,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紧张的局势战况,沪城也变得人心惶惶起来。 七月初时丁默山接任宋会长成了沪城商会的新会长,丁默山新官上任三把火,当即召集商会内的商人募捐钱款,积极响应抗战。谢洛生以谢氏纺织公司的名义捐了大笔钱。 近来他和容述都忙得很,谢洛生忙着公司,医院两头跑,容述更是无暇唱戏,就连谢洛生都极少见着他的身影。 这一日,谢洛生在医院里巡查完病房,刚出门,就碰见了顾培。 顾培看见谢洛生也有些诧异,二人还是在谢洛生刚回国时见过一面,虽同在沪城,算起来,也有大半年没见了。 顾培看着谢洛生身上穿的白大褂,道:“洛生,你在这里?” 谢洛生将钢笔扣在口袋,说:“嗯,我在这里上班。” 顾培还是头一回见谢洛生穿着白大褂的模样,他母亲和谢洛生的母亲是手帕交,二人自小相识,年前顾培曾约过谢洛生几回,谢洛生不爱凑热闹,推了两回,顾培是沪城纸醉金迷里长大的纨绔,却也不是傻子,各有各的路,他们路不同,二人便慢慢淡了下来。 顾培有些不自在,谢洛生道:“你怎么在医院?” “老爷子在这儿住院呢,”顾培摸了摸鼻尖,说,“年纪大了,心脏出了点问题。” 谢洛生了然,道:“伯父还好吗?” 顾培笑了笑,说:“做了个手术,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 谢洛生说:“那就好。” 二人寒暄了两句,顾培不知说些什么,目光转了两圈,道:“洛生,等老爷子出院,我们也要走了。” 谢洛生愣了下,道:“去哪儿?” “港城吧,”顾培无所谓道,他压低了声音对谢洛生说,“我听人说,北平要守不住了,日本人迟早要打到沪城,洛生,趁现在能走,尽早走吧。” 谢洛生呆了呆,没有说话,顾培说:“你爸妈和你哥不是在港城吗?老爷子有路子弄了几张机票,”他顿了顿,看着谢洛生,“我们可以带上你。” “到时候你去了港城,就可以和你爸妈团聚了。” 谢洛生看着顾培,说:“就这么走?” “洛生,你别这么看着我,”顾培叹了一声,道:“不走能这么办?走了,换个地方还能潇洒过日子,留在这儿……谁知道日军什么时候打过来,我可听说日本人简直不是人,凶残得很。” 谢洛生沉默了片刻,道:“顾培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 顾培哪儿不知道他的意思,说:“洛生,你别犯傻,你就是个医生,现在多少人想走还走不了了呢。” 谢洛生笑了笑,说:“我晓得的。” 他拍了拍顾培的肩膀,说:“要是你们去了港城,代我探望一下我父母。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说罢,转身就走了。 顾培看着他的修长挺拔的背影,脸上浮现一抹茫然。 七月末,北平、津门相继沦陷,战火的硝烟如阴云笼罩着整个沪城。 八月初的时候,丁默山死了。他是在离开顾园回家的时候死的,连车带人,活生生被炸死在家门口。宋老知道消息的时候,惊怒交加,当场昏厥送进了医院。 商会一下子变得群龙无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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