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,等……那上面沾着谁的血?!”“你不用管,反正马上就会沾上你的。”“……操。”在两人的追闹的带领下,他们又回了儿童游乐室。捡来的碎片不说上百也有几十,还原难度可不比覃念昨天玩的纯白拼图低,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做无用功,但只能一试了。被关渝舟招了招手,夏濯这才放过褚津一条小命,收了武器贴过去坐下。花了近两个小时,五人终于将这些稀烂的东西还原成四张a4大小的纸张,然后屏息等着是否会有变化产生。过了不知道多久,或许是十几秒,或许是一分钟。他们听到“沙沙”的纸张摩擦声响,那些被平放在地上的碎纸忽然并拢靠近,中间的细小裂缝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消失,最终融合成四份平整崭新的人员档案。“这是……”余子昂拿起其中一张,他一眼就看见左上角醒目的集团logo,神情逐渐变得凝重。“什么啊?我瞧瞧啊!”褚津扒开他的手指,瞬间叫了出来,“这不是一五年被勒令解散的那个全封闭型教育学校吗?叫什么恩的……知恩学府?”夏濯重复道:“知恩学府?”“对,是这么个名字,你看,这里也写了。他们那些所谓的‘矫正治疗’可都是被潜伏进去的记者曝出来了,那哪是对待学生?分明就是对待牲畜!我记得那个记者才二十岁出头,出来后整整接受了一年半的心理治疗。”关于这个知恩学府,饶是没有特地查阅资料了解过的人也略有耳闻。它打着“八大优质教学模式”、“帮助迷途孩子完美蜕变”的名号广大招生,专治早恋、逃课、斗殴、叛逆……等八至二十五岁之间问题青少年。当然,为了减少风险,他们并不会收严重的少年犯,只收有小问题的学生,学费也高得离谱。据记者报道,在这里的学生是没有人权的。它的官网写着“有国家医学院专业优秀的心理老师”,实际上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毕业证和资格证;设置的“心理辅导室”平常也不会开放,如果有学生顶撞老师就会关小黑屋一两周;所有的“部队推荐优秀教官”则是一群下手不知轻重的二流子……学校利用羞辱和虐待让学生放弃抵抗,等所有的求救和呐喊都石沉海底,他们便变得麻木、无法思考。然后再给他们输入一些扭曲的观念,磨灭他们的人性,同时加以层层心理暗示,最后变成“听话的好孩子”。那篇报道很长,记者花了两年时间和学府背后的势力做斗争,最终在和同伴们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尝试下,成功让黑幕出现在阳光下。褚津长叹一口气,“反正当时闹得挺大的,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报道最后的那句话‘在这无数个难以计算的日子里,死亡成了当时的我唯一的愿望。’”四个档案上的照片和夏濯他们昨晚拿到的名牌上的一致,这样一来那四个穿着白褂的人身份就坐实了。余子昂推了推眼镜,慢慢说道:“一五年后这所学府就被国家强制关闭了,里面的员工也早就遣散,除了负责人入狱以外,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,一群人哭着和社会道歉,说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渐渐到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他们曾做过什么事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反而是从里面离开的学生仍然无法正常生活,他们患上的都是比那名记者更严重的心理疾病,自残自杀的不在少数。”“得亏那时我还专门糊弄了份针对性的论文当期末作业,不然也记不得这么清楚。”褚津说完,又觉得不对劲了,他诧异地转头看向夏濯:“为什么你的梦境里会出现和它相关的东西?”夏濯愣愣地摸了摸纸张上扁平的图标,logo和学府名称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,并不能唤起他的什么记忆。“我不知道……学府关闭后这四个人也成了无业游民,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夏家?”人的忏悔是有时效性的。等好了伤疤忘了疼后,曾经得到过的好处就会像刷子一样挠的人心头作痒,那些悔恨的感觉也会以最短的时间被冲淡。更何况夏老爷子当时已经属于病急乱投医了,但凡他们提到过“有治疗同性恋的经验”这类话,都会让老爷子放手任其一试。夏濯越想越感到冷,他抓着其中一张纸,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将它重新撕碎。但他几乎失了力气,拢起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,就快要握不住东西。下一秒,一只温热的手掌包住了他冰凉的手。夏濯的心脏瞬间一紧,纷乱的思绪仿佛找到了依仗,他抿着苍白的唇看着关渝舟,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:“……我饿了。”关渝舟对其他人做了个“到此为止”的手势,去餐厅拿了点饭,带着夏濯回了房间。没有阳光的照拂,房间里哪怕开了灯也显得昏暗。夏濯其实并不想吃东西,他只是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,枯燥地拿着筷子一粒一粒往嘴里塞米。盘子里放着香味四溢的黄豆蹄膀,上面浮着的油花现在只会让他徒增恶心。关渝舟习惯性地想从口袋里摸烟,但是什么也没摸到。“夏洪最后发现了他们的身份,这些档案应该都是他撕的。”“是嘛。”夏濯干巴巴地应一声,有点敷衍。夏洪本质上是想让夏家发扬光大,实际上却是一步步亲手毁了它。但无论如何,关渝舟都不会原谅他。他还是当初那句话夏洪死有余辜。“你不吃?”夏濯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,睫毛往下耷着,视线低放在关渝舟手背凸起的青筋上。关渝舟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夏濯扯出一点笑意,“干嘛?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?”关渝舟喉结动了动,“嗯。”本来是专程揶揄他的,这下轮到夏濯错愕了。他反应有些迟钝,像是无法消化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单音,“……啊?”可很快,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脊背,熟悉的触感透过身后的衣料传递到肌肤上,夏濯被那股力往前一推,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地,整张脸都贴在了关渝舟的颈窝上。……咦?夏濯只纠结了一秒,便顺势在近在咫尺的脖子上亲了一口。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,是这个理吧?颈动脉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关渝舟眯起眼,他抬起夏濯的下巴,干燥的两瓣唇紧紧覆了上去,撬开了对方微阖的齿缝。夏濯发晕地追逐着他侵入的舌尖,灼热的温度顺着口腔渗入他的血管,从喉咙慢慢填进心脏。身上的力气随之恢复了些许,暖意源源不断驱散着身上发冷的地方,他舒服了却不觉得满足,抓着关渝舟衣服的手转为摁着对方的后脑勺,更激烈地回吻着,称得上啃噬的力度很快让彼此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。血液顺着吞咽进入身体,两人胸腔紧紧贴在一起,能清晰听见对方胸口一下下传递而来的震颤。在四肢变得轻松的同时,夏濯眼皮却沉重得不断下坠,闭上眼后,他看见些许模糊的色块在眼前闪过。察觉到他动作变得缓慢,关渝舟这才慢慢松开他。夏濯仿佛喝多了酒,眼角边尽是不正常的红,原本发白的唇色在互相蹂躏间染成了烂熟的红,整个人跟飘在天上还没下来似的。关渝舟在他湿润的唇角处轻缓地亲了亲,将眸子里没能纾解的欲望敛进深处。“累了吗?”夏濯点了下脑袋,他抿去舌尖的血腥味,四肢并用地往床上爬,“我先睡个午觉,晚点叫我。”“好。”关渝舟替他放好枕头,收拾起地上的残局。夏濯的状况时好时坏,关渝舟便在他身旁陪了一下午。覃念在此期间和小黑重新去了封闭的四楼,楼梯口的温度恢复了正常,除此之外其他并无变化,里面像揣了一个谜团,千丝万缕地叫人摸索不清。关渝舟站在走廊里,皱着眉听他汇报着。他身后的房门掩了一道缝,床头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洒在地板上。“关于怎么驱逐那片黑暗的事……我和小黑都、都没有头绪,所以才想着来问问先生。”“画。”关渝舟突然说。“画?”覃念想了一下,“先生是指那三幅画像吗?”“不是三幅,是最后出现的那副背影。”关渝舟道:“试着从它下手看看,但不要摧毁它,没线索就算了。”他记得夏濯有一张生母的照片,他也见过。但那张照片和画像上的并不一样,再加上画像每日往上多出一幅,所以他直觉画或许就是通往四楼的关键。“好!”覃念高高兴兴地接下任务,消失在转角处。关渝舟关上门,重新回到房内。床上的青年没有表情,闭着眼呼吸微弱,手脚的温度很低,现在就连被子的起伏都看不见了。关渝舟试着喊过他一回,但夏濯的状态不像是睡觉,更像是处于昏迷中,只有那安逸的眉眼告诉他并没有梦到什么不好的事。过了半个小时,覃念再一次敲响了门。和离开前不同,他的脸色有些白,像是被吓到了一样。关渝舟问:“发现什么了?”覃念慌慌张张地说:“先生,您说的那幅画……我、我和小黑去对比了一下楼下的、的另外两幅,然后……然后发现只有它的触感不一样!”“继续往下说。”“另外两幅画表面有那个、那个……”覃念卡了下壳,半天才想起来那个词叫什么,“笔触!对,就是、就是画画的那种笔触,那两幅画都有……可是背影那幅没有,它很平整,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痕迹,更像是……嗯……印刷出来的。”关渝舟思索了一下,想到了一个词:“赝品?”这就对了。毕竟另外两幅都是货真价实请画师所创,而夏濯生母的画像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“但是、但是还有一点……”覃念神色焦急,他忽然哆嗦了一下,“另、另外两幅画摸上去很冰冷,可是那幅背影是、是有温度的!”沉于昨日(二十)夏濯感觉自己在漂浮。无尽的黑暗缠绕在他的身上,不断将他向下牵引。所有的色彩随着他的降落而褪色,一切的光和影也都模糊且飞速地离他远去,耳旁微飒的风声渐渐凝成了一条线,最后消逝融化在无边的背景中。这种感觉很熟悉……直到沉到底端,他才迟迟睁开眼。周围什么都没有,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无垠的天地间。大脑中所有的思索都仿佛被无形的镣铐束缚住了,他艰难地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,前一秒他好像还在做其他事……但是什么事?他有些想不起来了。不光是记不起事,他也记不起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。夏濯花了漫长的时间去回忆,下意识摸向手腕,可那里什么都没有。似乎本来应该有什么的。好奇怪。夏濯恍惚地站起来,游魂一样懵懂地看着四周,慢慢地,他想起了一个名字。“关……”他发不出声音,这片空间将一切都吞噬了。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一遍。关渝舟。这是谁?是他的名字吗?好像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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